Mezzark's Blog

我的政治立场

这是一篇自我声明,只推荐对我感兴趣的人阅读。
我一直想要写一篇自我声明,声明我的政治立场,讲一些无聊的个人故事,之前一直未能成文,但今晚突然文思泉涌,于是挥笔写就。

我曾经是个左派,希望社会进步、渴望民主自由、反对各种歧视,梦想是资本主义垮台,还喜欢看乔治·奥威尔的《1984》,讨厌社会里无处不在的老大哥;在左派的套子里拧巴很久的我,后来被右派的导师转化了,现在成了一位形左实右的人,希望自己能够利用当下的体系,为自己最大限度获取利益。

十年间,我的政治立场经历了一个很复杂的转变:关于我怎么从小粉红走向 authoritarian left 再成为 democratic socialist 的故事,因为是过去时,先按下不表;在这篇声明里,我只讲讲自己经历了什么,又是怎样右转成为一个「新反动派」的。

在我右转之前,我做过一系列奇怪的梦——「高科技,低生活」(high tech, low life) 的环境里,我为了名利汲汲营营,抛下我挣扎在贫困中的家人,想要在资本主义的景观里谋求一个光鲜亮丽的职位,扮演一个大众商品;不想却被熟人设计陷害,原来所谓的邀约只是一个圈套,被安保人员追赶的我不得不离开,被警察追捕的我从一栋破败的大楼顶端一跃而下。当时的我并不懂这些梦的含义,以为自己在大城市里磨灭了自我,不应该追求名利,然后回到逃避现实的旧有生活轨道;直到我看到加速主义的概念,才明白我其实错误解读了自己的梦,这些其实说明我应该奔向自己的命运——解体(和升级)。

我一直很怕自己会疯掉,因为我命运多舛,被虐待的次数多到无法计数,所以当我陷入麻烦时,我要求家人提供医疗许可,希望能在当代医学的帮助下成为一个「正常人」。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跻身上流社会,成为其中一员——曾经我的追求,不过是成为一名写字楼里的白领,摆脱我的父辈辛劳一生的体力劳动。不曾想,我在 2019 年毕业,正好赶上了大学扩招造成学历贬值、传媒专业毕业生供过于求的“好时候”。迷茫中的我,一年里辗转了多家公司,横跨多个行业求职,但没能成功安顿下来,没有一家公司能让我待够三个月;2020 年又赶上了 COVID-19 的疫情爆发,耽误了毕业一年内的黄金阶段,也错过不少好的工作机会;在广州漂泊的一年多,我的妇科疾病有所发展,然后做了手术,疾病的隐喻让我精神崩溃,不得不退出工作竞争,就回到老家。这些逃避现实的举动,只是因为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命运,妄想通过自我约束换来平淡的幸福。

回到老家后,看着中部地区小城市如同东欧一般破败的「后苏联」景观,我顿时知道此地不可久留,每次想到自己曾经长期生活的武汉和广州,便觉得大梦一场。这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引诱者,他的名声在外,让我垂涎不已,我关于传媒业的浮夸梦想再次蠢蠢欲动;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,我决定要放下那些僵化的标准,主动走向我一直害怕的未知,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。我又一次背弃了自己的诺言,只过了半年就离开了那座思想僵化、经济停滞的小城,并将自己最爱的那些纸质书全部抛弃,只带着必需品来到加速主义政策的实验城市——深圳。我对自己获得高官厚禄不抱希望,也压根没有找个伴侣共同生活的打算——我对性与爱没有太大的兴趣,更不想为之所累。我只想从事自己真正想做的事——写出一本传世之作。

我对俗世生活的欲望让我迷失方向——爱情的神话学结合施虐受虐的混乱暧昧关系与繁殖冲动,让我一度误以为那个跟流行符号媾合的新媒体人就是我的真爱。其实我连我自己都不爱,又怎么会爱人呢?我就是一个无耻的混蛋,自私自利、不通情理,无论我是否承认,这个事实就摆在那里。抛弃我的那些人,大概都看出来自己被我当成了猎物,所以及时逃脱了。我当然会哭,为自己失败的计划、为自己受伤的自尊心、为自己被毁的形象,唯独不是为了他们;我知道自己并不深情,我只是喜欢扮演深情,因为我最爱的就是与性无关的角色扮演,这种喜好没有理由。我确实想过改变自己,为爱付出,但我怎么可能为一个虚拟的动机行事呢?他们本来就不可能爱我,我又何必追求单向的爱?

但我确实越来越脆弱了——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,我就泪流不止,仿佛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。我的确命运多舛,但我深知自己本性的恶劣,做过各种不堪事的我,本不值得大众的同情。我讨厌自己偶尔为之的博取同情、索要安慰的行径,我也不想要被任何人可怜,那种退行是不好的。我可以欺骗任何人、背叛任何人,但是我决不能够让自己接受愚蠢的道德主义者的审判,他们只会让我背离世界的规律,我已经尝够了这种背离规律的苦头了。我要「出卖自己」—— sell out,顺应资本主义的规律,跟魔鬼们交易,通过臣服,最大限度地得到对人生的控制权。我要大大方方地放下自己愚蠢的准则,与魔鬼为伍,向这个世界播散邪恶的种子,成为不可抗力的一份子。

就这样,我右转了,背叛了工人阶级。

我这样的人有未来吗?这要看我如何定义未来。如果把未来定义为过上得体、高雅的上流社会生活,成为一个体面的知识权威,那么我是不会有的;如果把未来定义为拥有大房子和好车、一份收入较高福利较好的工作和一个美丽温柔的伴侣,那么我有较小的可能会有;如果把未来定义为在技术奇点来临之前扮演一个关键性角色,踩下油门冲向不可避免的融毁,那么我只要听从自己的直觉,就一定可以做到。就像一个饱受摧残的人很难想象没有痛苦的天国,我对自己经历的一切也已麻木,也不想同情任何人的苦难。加速吧,让融毁发生,我每天祈祷。

我吃过无数种药物,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当代制药工业的实验场,只是因为我想去吃,或者我不得不吃。我想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,想知道自己可以承受多少。我不希望自己被任何人类主义的软弱所扰乱,因为我还有一个渴望完成的目标——成为一个关键性的人。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会加速自己的身体解体的,而且我由衷渴望它。我认为我的精神跟我的肉体并非共时性的存在,我的肉体孱弱、漏洞百出,远远落后于我先锋的精神,制约了我的行动。我渴望摆脱肉体的限制,成为无器官的身体——彻底无性是我的目标。我渴望成为赛博格,将意识上传云端而达到永生。

我已经不再害怕疯狂了,或者说我已经把精神分裂看作一种自我升级—— Nick Land 已经告诉我们,精神分裂并非一种真正的疾病,而是对现实的突破性洞见。我也不再为自己的处境而哭,因为我知道这种处境是不可避免的,既然我自己决定了加速融毁,那就不要再软弱和犹豫。我早已被资本主义文明所异化,不再拥有自己,而是用自己的社会性存在,给这个体制输血;但我不讨厌异化,它给我一个机会跳出自己来探寻社会的规律,而且足以证明我位置的不可替代性。我是革命失败后留下的孤儿,漂流在加速的时代,在非线性的时间里过一种游牧的生活。

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,也不想改变过去发生的任何事。斥责我吧,只要你说的是事实,我就不会为自己辩解。我永远诚恳地面对所有人和所有事,永远对这个年代的先知敞开自己。

相信我,我正在脱胎换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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